【红兴】安眠（四十）
40.
“……你看，这是我小学毕业时候的纪念册，这么多年都没拿出来看过，刚刚收拾收纳箱的时候突然在最里面找到了，看起来保存得还不错。”
程木打开画室的窗户，让初夏柔和的风混入室内静止的空气。她把厚厚的毕业纪念册从桌下抽出来，平摊在桌面上。张艺兴乖乖地坐在她身边，充当着倾听者的角色。
病愈之后，张艺兴闲不住，一早去敲孙红雷家的门，可惜孙红雷不在家。没得到想象中的回应，张艺兴又向楼下的画室跑，工作日的上午没有孩子来学画画，程木正独自在画室里收拾杂物。
张艺兴很喜欢这样安静的气氛。虽然只有等到下午放学时间时，孩子们的出现才能给这片老旧的居民区带来一点短暂的新生感，但他本身作为一个特殊的个体，蜗居在过度年轻的躯壳中，内心其实是个孤独的成年人，大多数时候面对着一群活蹦乱跳的孩童不太应付得来。在这一点上，程木作为他真正的同龄人，在面对一大群性格各异的“表面同龄人”时，明显更加游刃有余。
程木身上相当显著的一个优点是交际，与人独处时不会冷场，同时面对许多人又能把所有的精力平摊开，保证其中不会有任何一个受到冷落。张艺兴因此而对她抱有某种自然的亲近，在他看来，程木的亲和力与生俱来，比起孙红雷的那种相当有威慑力的外表和外冷内热的性格，更容易获取到他人的好感。
程木一边整理画室一边与张艺兴闲聊，似乎是为了多寻找些话题，她从桌下的收纳箱里抽出了一本多年前的纪念册，随手翻开给他看。
那本厚厚的册子被平摊在桌面上，张艺兴只看一眼就觉得熟悉，随后立刻意识到同样的东西他也拥有。他的目光扫过纪念册扉页间用黑体大字概括出的信息，心里一惊。
果然，他和程木在十余年前曾经同时就读于同一所小学，甚至曾是同一届不同班级的学生。其实仔细想来，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并不算小，毕竟是生活在同一片区域里的同龄人。但张艺兴心里清楚最大的问题在于何处——如果他没有记错，这本纪念册里按照班级顺序完整地印着当届所有毕业生的合照，合照下方还根据照片站位细心地标注了每名学生的姓名。也就是说，张艺兴自己也出现在了这本纪念册中，而当时的他在照片里留下的样貌与现在几乎别无二致。
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着的事情，在下一刻可能就会暴露在光线之下。如果程木真的发现了他的秘密，会怎么看待他？他明明已经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却借着几乎称得上是天衣无缝的伪装，用拙劣的演技把自己包裹起来，就好像用精致的糖纸包裹一枚被吃净了果肉的樱桃核。这么长时间以来，太多人没办法设身处地地理解他的苦楚，他们看不透他被生活压抑得过度窄小的心脏里居住着的是什么，究竟是孤独的大人还是没法长大的孩子。
程木当然听不见张艺兴挣扎的心声。她看起来像是沉浸在多年前的回忆里，缓慢地翻看着，目光似乎是透过了纪念册氧化发黄的页边注视着模糊的童年。突然她的动作停在了某一页，眼神定格在了某张还算清晰的合照中心。
张艺兴在心里暗叫不好。他一直坐在程木身边，自然也看得清那张合照的内容。那照片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他小学毕业前全班同学的合影。张艺兴甚至记得清他自己位于照片的何处——就在前排的正中心，相当显眼。那时他尚未被疾病困扰，在略微泛黄的照片里笑得很灿烂。张艺兴木木地盯住纪念册里的自己。他自己的容貌他当然再熟悉不过，但即使这张脸多年来再未变过样子，那上面的笑容还是几乎要灼伤他的眼睛。
似乎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程木一下子把纪念册合上，因为用力太猛，纸页相碰发出了闷闷的响声。程木脸上还挂着未褪的微笑，此刻那微笑却不太自然，显得她的脸有些僵硬。张艺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程木显然也和他一样，完全没了平时的从容舒展，连眼神都显得有点躲闪。
万幸的是，门外突然响起一连串脚步声，搅动了几乎凝固的空气。几乎是同时，一道稚嫩的童声穿过屋子响了起来：
“程老师，我来找你玩啦！”
程木和张艺兴同时松了一口气。两个人把头转向门口，看见一个年龄相当小的女孩子蹦蹦跳跳进了门。程木站起身去迎，用尽量自然的语气对张艺兴说：“这孩子叫桐桐，就住在旁边那栋楼……今年九月就上一年级了。”
桐桐显然理解不到大人世界里的微妙气氛，自顾自地拉着程木说个不停，从幼儿园今天放假一直讲到上周老师给她的小奖章。张艺兴坐在一边暗自庆幸，心里无比感激这个叫桐桐的小女孩误打误撞暂时解除了尴尬。
终于把要说的话都说完，桐桐又缠着程木教她画画。程木一边答应一边埋下头去找儿童用的彩笔，似乎是无暇顾及与张艺兴有关的事了。张艺兴见状赶紧抓住机会，匆匆说了几句话告别就直接开溜。在想好怎么解决问题之前，他决定暂时先逃避问题。
离开画室之后，张艺兴首先想到的就是去找孙红雷。作为真正了解他秘密的人，孙红雷和他的关系亲近到足以给他安全感。可惜孙红雷还没回家，张艺兴只好先用他的备用钥匙进了屋，缩在孙红雷的沙发上，等了许久才终于觉得镇定了些。
勉强等到下午，孙红雷终于回来了。张艺兴听到他开门的声音，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向他扑过去，直到结结实实地扑进了孙红雷的怀里，他才有了一种灵魂落地的实感。
（未完待续）
确实拖太久了，本人滑跪谢罪（悲）
主要怪考试周惨绝人寰，其次怪项目和比赛丰富多彩，最后怪台阶不长眼伤了我的脚踝（）
明天就三月了，那就祝大家远离水逆，诸事顺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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