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巾纸玫瑰

【红兴】安眠（三十九）

39.

“哪有那么夸张……”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像从电视剧台词里完整摘抄出来的话，张艺兴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下意识地先去逃避孙红雷的眼神，不敢抬头看他。但是张艺兴自己也知道这种做法完全是欲盖弥彰，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几秒钟之内迅速发烫，一定比早上那会儿发烧的时候看着还要红。

这能怪谁，当然是怪孙红雷。

其实孙红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开口说了一句这么肉麻的话，这种句子完全和他的风格不统一。话说到一半他就觉得怪，可惜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他只能硬着头皮把整句话都说出来。等到话已出口，更没办法往回找补了。孙红雷小心翼翼地往张艺兴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对方深深埋着头咬着勺子，额前的头发垂下来，半遮半掩地挡住了表情。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孙红雷在心里埋怨自己不过脑子乱说话，又惊异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竟然是这样的。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当然知道张艺兴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变得多重，但是出于某种难以启齿又模糊不清的原因，孙红雷从心底里不愿意承认这一点。近段时间他独自纠结的次数不少，每一次挣扎的结果都是重新把心里那点乱七八糟的感受重新深埋起来，没想到这一次居然那么轻易地直接脱口而出了。

“我，我吃饱了。”张艺兴把空碗放下，手上的力度一时没有掌握好，碗底咚的一声撞在了桌面上，把这个匆匆忙忙的动作衬托得更加刻意。不过张艺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就算他是真正的十二岁孩子，估计也受不了一直拥有长辈身份的男性突然说出这种煽情式的话。不过也幸好他现在的模样并不与真实年龄匹配，否则这样的场景应该只会变得更尴尬。

张艺兴从椅子上站起来，匆忙迈出几步刚想离得远点，又扭扭捏捏地折了回来，把刚刚用过的碗筷拿去洗干净了。毕竟孙红雷都那么说了，他要是不做出点能表示回报的事情，多少就显得有点不像话了。他一边踮着脚拧开水龙头，让哗哗的水声清洗一下凝固的空气，一边在心里埋怨孙红雷，虽然似乎并没有什么真正可埋怨的地方。

把洗干净的碗筷收好，张艺兴从厨房里溜出来，束手束脚地抽了张纸巾将手上的水擦干。孙红雷还坐在餐桌前，见状向他招招手叫他过来：“来，让我看看还发不发烧。”

张艺兴不愿意，背着手又向后闪开了几步，离得远了些：“我中午之前不是就退烧了，早就没事了。”

“我这不是怕你症状反复吗。”孙红雷看他一副还算有活力的样子，想来是身体状况良好，也就放了心，“不是说小孩子生病都会反复发烧，上午觉得好了晚上又开始难受。”

“没问题啦，我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舒不舒服当然是能感觉得到的。”张艺兴小声地为自己辩解了几句。他背对着孙红雷，但还是觉得有点坐立难安，估计这样的情绪直到明早之前都不会消散了。犹豫了半天，张艺兴终于转身走向门口，决定暂时逃离现实，“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叔叔，我现在也该回家了。”

“哦……”孙红雷自知拦不住，不过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站起身走向玄关打算去送他几步，“你父母一会儿也该回来了，今天晚上如果还觉得难受一定要跟他们说。”

“……知道啦。”

有些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很有趣。明明有些话没必要反复拿出来强调，但大家却还都乐此不疲地反复将它们提起。就像“注意身体”一类的叮嘱，即使不说出来也没关系，但是说话的一方总认为有了这样一句叮嘱才能安心，接收的一方也愿意将同样含义的语句听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再给出一点安抚性的反馈和表示作为收尾。

亲眼看着张艺兴穿过狭窄的走廊走进对面的屋子之后，孙红雷才退回来把门关好。他打开窗户想透透气，但是窗外并没有风经过。天还大亮着，细微的蝉鸣声取代了他想象中应该有的凉风。这时孙红雷才真正意识到季节的更替，即使这座北方偏远小城市的夏天的开头没什么存在感。孙红雷站到窗前，额头抵着玻璃向外看，楼下生长了至少几十年的老树枝繁叶茂，高大的树冠和生长的枝叶几乎要抵在他的眼前。这时他突然想，如果在未来的某个夏天，他能够亲眼看到张艺兴像一棵茁壮的小树一样生长起来就好了。

第二天清晨，从起床的那一刻开始，孙红雷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张艺兴。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在今天之内去确认一下张艺兴的状态，以防那孩子生病又不自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将张艺兴视作相当重要的、生活的一部分。上午出门的时候，孙红雷顺便走到隔壁敲了下门，可惜并没有听到回应，想来应该是有事出去了。虽然没见到对方有点遗憾，不过既然张艺兴有力气出门，那应当就代表着他的身体已无大碍。

下午回到家，刚把钥匙插进锁孔，孙红雷就发现不太对劲。他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有把门锁了两道的，现在房门却只剩下一道锁，好像是被人开过。不过转念一想，能跑到这里来开门的再没有别人，八成是张艺兴用他给的备用钥匙过来的。

打开门，果然看见张艺兴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皱着眉表情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大概是前一天休息得好，他身上完全没有生病初愈的疲惫感。

“——怎么办啊叔叔！”看见孙红雷进了门，张艺兴一下子站起身扑过去，用力过猛差点整个人栽到他身上，“……我好像遇到了非常非常严重的事情！”

（未完待续）